一次休息时,他和她又并坐在“床”上。既然有张“床”,别人不坐,他和她何苦也不坐呢?他用火柴棍儿掏耳朵。
她说:“我替你掏。”
于是他将火柴棍儿给了她。
“转过头,冲着光。”她就跪在“床”上,伏在他肩上,替他掏起耳朵来。
而他非常惬意地闭着眼睛。
忽然她觉得厂房如同真空一样静。
她意识到了什么,立刻坐好,将火柴棍儿还到他手上,说:“还是你自己掏吧!”
那些老的或丑的女人们,一个个坐着破麻袋片什么的,像观看一对儿互相捉虱子的亲密的猴子似的,从各个角度用又有兴趣又怀有某种恶意的目光望着她和她的小叔子。
她的脸顿时充血般红。
而他,就用那根火柴吸着了一支烟,还冲她们笑。
“郭师傅,今年多大啦?”她们中的一个,不算十分老但脸盘巨大,身躯胖得像河马的一个,搭讪地问他。
“三十。”他简明地回答。
“结婚了?”
“没结。”
“有对象了?”
“没有。”
“和你嫂子同岁吧?”
“对。”
“噢……”
巨大的脸盘往前倾倒了一下,算是点了一下头。
其他的那些女人,也纷纷点头,也纷纷“噢”。
噢——老或丑的女人们失去了圆润的喉音。
她忍受不了这个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无聊!无耻!”
她叫嚷着,从“床”上蹦下来跑出了厂房,气得站在两垛木料之间喘息,落泪。
他跟了出来,站在她身旁,责备地说:“嫂子,你怎么能骂她们?”